寒風竄過林葉間的颼颼聲被拉長成刺耳的雜音,隔著堅硬呈爪狀的板甲手套,弗萊尼斯依然能清楚感覺到長疤的凸起,一路自右頰橫跨到左,與從額角直線向下貫穿眉與左眼的猙獰暗紅會合交叉。
他仍能在擠滿黑暗的夢中看見那刀鋒的冷輝,舌尖除了鐵銹味外猶殘著苦澀的驚慌。夜襲,夜襲,那些劫匪踏破夜晚的寧靜而來,點燃火把將原本寧靜的矮屋一間間燒成灰燼,熟睡的孩子幸運地葬身火窟,逃出的人則被俐落地砍下了頭。
戰鬥本能讓銀髮青年迅速起身,但尚未完全褪去的睡意與殘餘血管中的酒精拖累了他本該行雲流水的揮劍動作。一隻手倏地自暗處竄出,毒蛇般緊箝住他的脖頸。指甲陷入皮膚帶出點點紅色,弗萊尼斯掙扎著,因費勁而微瞇起的兩潭淨白卻在看清襲擊者面容的剎那瞠大。
同樣的臉孔上曾寫滿悔意,曾虔誠地囁嚅禱詞的嘴正扭曲成一抹嗜血的微笑,曾抬高以示投降的手把玩著握柄捆著粗布的匕首,熟練地讓其穿梭於指間,彷彿跳舞似地優雅,映著周遭火光閃爍的鋒芒卻暗示它的致命性。
弗萊尼斯記得他,在阿斯莫將其兩三名同夥制伏後,曾跪地求饒、喊著不想死的盜賊。沒了兜帽和陰影的掩匿,他看起來不過是個步入三十的人類,因某些他無法預測的原因誤入歧途。
他理所當然沒有殺他,他沒有殺死任何一人,那不是他想看見的;比起肆意屠戮引發不必要的恐慌,侍奉救贖信條的他更相信自己有能力──有責任──將誤闖禁地的人拉回正軌,只需要理解與耐心,他做得到。
「跟我說說你的故事。」他開口。
聞言,男人幾乎是失控地開始用哭腔訴說自己坎坷的過去與苦處,弗萊尼斯將長劍收回鞘中。他認真地聆聽,嘗試安撫他的同時顧及村民們的擔憂與懼怕。
「沒事的,」他記得自己這麼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