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追隨夢境中那些模糊的引領與指導,定心立誓自己將為拯救世界出一分力,在光明跟前,無論誰皆有得到救贖的資格,從偷竊的小賊到殺人不眨眼的刺客,他曾相信任何人最終都能沐浴在正義的光芒下。

正義的化身,這頭銜對他而言曾是披風般的存在,顯眼的榮耀,緊緊繫於肩頭;但現在,大部分人們看到他——整身漆黑的鎧甲襯著過於鮮豔的殷紅,大得令人倍感壓力的鋒利巨鐮與尖嘯不止的骷髏——他們能想到最貼切的形容詞僅剩哀傷,令人窒息的絕望。

他的過去已被埋葬在層層灰燼之下,夜晚被烈火與村民驚喊聲吞噬,連最明亮的星點都被侵入視野的血紅染污。或許該怪罪於直升上天的灰煙,弗萊尼斯自那晚起便再也看不到天堂。

當翌日陽光灑於身上時,銀髮青年睜開眼,周遭沙土稍嫌濕潤,烏雲亦尚未完全散開,想必是不久前有場雨將熾焰澆熄了,同時洗去他身上的血漬,浸透變得破爛的衣物。

臉上幾乎深至骨的傷口依舊疼痛不已,因掙扎而脫臼的肩膀和扭傷的腳踝讓他連站起身都有些困難(未乾透的濕軟泥地對此更是毫無幫助)。弗萊尼斯不消多久便發現自己沒有關於匪徒們離開的記憶,更甭提被丟到村子中央空地的印象;他最後想必是昏過去了。

但他仍然清晰記得失去意識後的夢境,沒有如風般轉瞬消逝的低語,沒有如湖面波瀾不止的圖像,沒有如冬陽溫煦照耀的光輝;那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獨。

他的嚮導沉默了一整晚,這不是他熟悉的祂會做出的事;祂應該會一如往常地帶著溫暖與光明拜訪他的夢境,告訴他這不過是個小挫折,他理應當坦然接受此次的失敗,同信奉的救贖誓言所述那般,接受這些劫匪已在黑暗之途走得太遠的事實,接受層歡笑著熱情招待他的村民們皆已要嘛身首異處、要嘛都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事實。接受教誨,然後繼續向前邁步。

然而嚮導並沒有開口,抑或祂早已看出他做不到這些要求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