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一滴滴、一點點墜落的黑暗,在地上積匯成漬。
伊夫拉爾伸手如撫摸路邊小狗兒般順過黑暗,將上頭可能存在的褶皺撫平。雨聲滂沱,估計一時半刻是停不了。他凝視著聚集在不遠處橋墩附近聚集的無家可歸之人,想像鐵桶裡的火發出劈啪聲響,散發的溫暖吸引著人。
——亦吸引著蟲。
他看著那群人被雨水弄糊的臉龐,藏在兜帽下的顫抖,蚊蟲繞著光飛舞。他們在冬夜裡與世界的聯繫就是那叢火焰,僅是那叢火焰,火焰讓他們身上漆上色彩,將陰影留在身後,將裡頭蠕動的存在壓抑其中。
將濕透的菸塞入雙唇間,伊夫拉爾走出屋簷的遮掩,讓大雨在剎時間把他變成落湯雞,原本寬鬆的暗色衣物緊貼著皮膚,一種黏滑感不適地包裹住他,但數不清的雨滴無法捻熄他身上的光彩。
他頭上的光環與肩胛兩側展開的骨翼依然發出微光,旁人看了卻不會感到溫暖。
「冷得讓人感到刺骨。」他猶記得他其中一個朋友在清空兩瓶廉價威士忌後給出這種評價,簡短而寫實。「伊夫拉,你該多笑。」
有什麼好值得他笑的?伊夫拉爾終究沒有開口回問;他知道他這朋友不傻,對方肯定會說「光是有家能回你就該慶幸」之類的事來堵住他的嘴;但他的確該為之感到幸福,不是嗎?
伊夫拉爾邁開腳步往搖晃的光源走去,隨鞋尖濺起的髒水像是短暫盛開的花朵,在他踏出第二步時便已片片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