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悲泣的靈魂們，成百上千，比肩繼踵地佇立在他面前。

牠們的指控，他們的憤怒，他們的悲傷，他挺胸接受一切，以撒卻忍不住露出微笑。他們要求切去他的左手，他依然笑著，他們指定剝去他半身皮膚，他依然笑著，他們渴望砍斷他的腳筋，他依然笑著。

沒什麼特別的，他並沒有發瘋，以撒只是發現他們的無知實在是太純真又可笑了。

看來死亡沒有讓他們看清真相，他們的世界早已在自我毀滅的倒數計時，末日降臨的沙漏中的細沙已所剩無幾，每一粒都是珍貴的機會，而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它流逝。

以撒看著自己的血染紅靈魂腳下的地磚。

為什麼他們不睜開眼呢？

他憶起教團領導曾回答過他這個問題，因為他提起了不下十次。「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特別，以撒。」他記得他摸著他的肩，聲音因年紀的折磨而顯得沙啞。「我們都知道真相，但只有你『看見』了它，以撒，你直直望進它的眼睛。」領導的手接著輕輕覆上他懷孕的腹部，彷彿一陣微風吹拂過。「你看見這個世界正確的未來，這孩子——」他低頭，目光帶著慈愛與期望地打量他的孕肚。「也看見了，祂將會拯救這個世界，祂將會帶領人們走向正確的路。」

而事實亦證明他的小寶貝的確做到了；探監的領導邊咳嗽邊告訴他。

祂是他們世界的救贖，戰爭在祂的注視中停下，飢餓的人們從祂的手中嚐到了富足，盲人因祂的微笑而重見光明。祂拯救了他們，花朵與嫩草自煙硝散去後的廢墟裡綻放，宛如盛開的曇花，那樣的美，那樣的令人難忘──

那樣的短暫。